有一天――但是“一天”这话不确切,因为也很可能是在半夜里;因此应该说有一次――他沉溺在一种奇怪的、幸福的幻觉之中。他在走廊中走过去,等待脑后的子弹。他知道这颗子弹马上就要来了。一切都已解决,调和了。不再有怀疑,不再有争论,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恐惧。他的身体健康强壮。他走路很轻快,行动很高兴,有一种在阳光中行走的感觉。
他不再是在友爱部的狭窄的白色走廊里,而是在一条宽阔的阳光灿烂的大道上,有一公里宽,他似乎是吃了药以后在神志昏迷中行走一样。他身在黄金乡,在兔子出没甚多的牧场中,顺着一条足迹踩出来的小径上往前走。他感到脚下软绵绵的短草,脸上和煦的阳光。在草地边上有榆树,在微风中颤动,远处有一条小溪,有雅罗鱼在柳树下的绿水潭中游泳。
突然他惊醒过来,心中一阵恐怖。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他听见自己在叫:“裘莉亚!裘莉亚!裘莉亚,我的亲人!裘莉亚!”
他一时觉得她好象就在身边,这种幻觉很强烈。她似乎不仅在他身边,而且还在他的体内。她好象进了他的皮肤的组织。在这一刹那,他比他们在一起自由的时候更加爱她了。
他也明白,不知在什么地方,她仍活着,需要他的帮助。
他躺在床上,尽力使自已安定下来。他干了什么啦?这一刹那的软弱增加了他多少年的奴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