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啦。我是专拉夜车的,从下午四点钟,便领出车子来了。”
“什么时候交车?你都拉到几点钟呢?”
“没有准。大约拉到一点多钟罢了!”
“每次能挣多少钱呢?”
“也没有准,有时一天可以挣十几吊,(北京钱)有时只几吊呢!”
“那么你家里还有什么生产没有?”
“没有的!”
“你父亲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的!上年还做点小买卖,现在有了年纪,眼色不好使了,便也歇了下来。”
“哦!——你妹子多大呢?”
“他才九岁。”
“咳!——这样说来,全家的用度,岂不全靠着你拉一夜的钱来供给吗?那还能够用的吗?”
“今年的棒子米,不是贱了吗?我可以度日罢了。若是每年,可不成啦,……”
我听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全身冷气去了一多半,再也找不出话来说了。
车子过了一条石桥,忽然从北面又来了两辆人力车,走在前面。没听明白那两个车夫谈了一句什么话,只是我这位可怜的小伴侣,忽然插嘴道:
“停工?……这样的天气也不能停工!停工怎么吃饭?……”
我更是没话说。那两辆车子便一直向南走去,一闪闪车灯的光,便渐渐远了。我坐的这车,却转入朝东的一条极黑极窄的小巷,绕了三四个弯,我便有意无意问他道:
“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啊?”
“这是二条,过去便是三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