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着,一面由客室里向外送客。宝珠这种表示,无非是人家要走了,极普通的一句应酬话,毛正义听到,心里如打了一针吗啡,非常兴奋,连连点着头说:“将来一定常来领教的。”他走了两步,取下帽子,就向宝珠一鞠躬,那意思是请她不必送了。可是她因他有了这种表示,不能不更谦逊一下,结果是他鞠躬了三次,宝珠谦逊了三次,直把客送到大门外去,然后才站定,毛正义又是一个鞠躬,方才走了。
他在路上走着,心中可回想到宝珠的仪态上去,那种粉团子似的脸,微微在颊上抹两个胭脂晕儿,那乌丝儿的头发,烫着卷起云钩子来,正好陪衬着她那张白脸,她说话的时候,那白上点黑的灵活眼睛,不时射到人身上,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这样的冷天,她在家里只穿绒袍,真是不怕冷。不过那衣服是按了她全身轮廓做的。在近处看了,真个有些回肠荡气。现在的女性,拼命地在那里研究装饰,什么叫美丽,不过就是计划着,要怎样勾引男子动心。这话又说回来了,人生在世,无非是“饮食男女”四个字,假如可以得着一个女子的话,为什么不找一个动心的人呢?而且是必要动心的人,精神上才能得着一种安慰呀。我是向来少和美丽的女子接近,所以没有什么感触。像抗日会见的那几位女同志,终日也是一处盘桓的,可是个个是黄脸婆子,头发剪得短短的,光出后脑勺子来,每人身上一件蓝布大褂,不是肥了,就是短了。有些女同志,还改成男装,既觉得是分外的矮小,而且说话是女子音,令人有种不快之感。再说那些女同志,都是心高气傲的,有什么主张,还是非她们胜利不可。由这几点看来,所以尽管有女朋友,并不感到什么兴趣。可是今天和邵宝珠小姐认识之后,这就大不相同,觉得这样的女朋友,简直是人生不可少的一件事。她既是和我妹妹认识,我鼓动着我妹妹和她友谊浓厚起来,不愁她不和我成朋友,那么,我这生也许可以得着安慰精神的人儿了。心里越想是越有趣味,直至听到电车的铃子响,这才抬头看着,是到了大街上了。站在电车站边。正想上电车,电车上跳下一个人来,一把将他抓住道;“大哥。你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