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发的另一侧,米娅和苏眉抢着给早年离婚之后便一直单身的邵凤鸣看手机里的照片。也只有小邵(他就算头发已经秃了大半也还是小邵),才有耐心在她们俩之间周旋,每次都能想出新鲜的赞美角度——两个女人一共有分布在不同年龄段的三个孩子,一条狗,两只猫,一大缸热带鱼。
几乎在同时,米娅和苏眉的余光扫到于思曼,刚才忘形地跨在沙发上的中年妇女的臀和腹,顿时像被按了开关似的绷直。米娅左腿略略弯曲,顺势虚跪在沙发角,右腿站直,左手拽住披肩裹住腰,右手亲热地揽住刚刚走到她身边的于思曼的肩膀。
小曼你真是哪哪儿都没变,就像薇薇的姐姐——不对,你跟薇薇就像双胞胎。
总得有人扮演称职的闺密,康啸宇想。在这场游戏里,苏眉的反应永远慢半拍。
刚降过一波温的暮秋,露台上已经不太能站脱掉外套的人。康啸宇却还是径自往露台上走,任凭江南的湿冷像纤柔而阴险的虫子,往关节的缝隙里钻。按照毕然的说法,他之所以喜欢在碧云天召集饭局,就是因为看中了这间包房的露台。康啸宇知道一定还有别的理由,但他宁愿相信毕然的说法。
他也喜欢这露台。尤其是在夏天傍晚,这里直到七点还不会暗下来。倚在露台的木椅上,眼前全无遮挡,你会觉得整座城市都热得卸下防御,迎着你,在所有的秘密上都掀开一个角。而你也热得失去了斗志,懒懒的,甚至不必看清它们。凭着夏夜的能见度,往东北方向你有时候能望到高架桥上的车流堵成一帧静止画面(一格一格的色块就像于思曼抽屉里的眼影盘),想象着下班路上的疲惫的人们困在里面,听着车载空调发出越来越响的咝咝声;往西北方向则是这座城市近郊别墅区的起点,最早买得起别墅的那群人都住在这里。你会再次惊讶于自己对生活的麻木,那种近乎发甜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