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小,母亲坐上轮椅之后,每天夜里齐叔把她抱上床,我就拧好毛巾,细细为她擦身。而齐叔通常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抽烟,看着我们母子。我与母亲之间的交流,直接由她的身体开始。日复一日,我得以观察到时光之刃的锋利,雕刻生命肉身,刀刀见血,从不手软。
母亲的腿真美,但是后来肌肉萎缩,渐渐成了枯柴两根,那是多年之后了,而我也长成少年,按捺着某种荷尔蒙冲动,满脑子想的都是康宇那双颀长的腿,以及他隐秘部位的……我就这么走着神,蹲踞在母亲面前为她擦身。
齐叔不打我,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我学得很乖巧,对他我就叫爸爸,但是长大后,我反而只称呼他齐叔。幼时我尽管乖巧,却实质内向,与他很生分。母亲病了之后,他偶尔会醉酒,彻夜不归。我不怨齐叔,我想他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
齐叔不归,我就陪着枯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听她絮絮叨叨或者哭泣不止。她的哭泣我过分熟悉,从惊惧紧张到习以为常,进而百无聊赖……不等我长大,我就不再有耐心陪着她枯坐,稍有力气就学会抱母亲上床,然后离开。我害怕与她独处,听她没完没了地数落命运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