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学之贡献,亦曰此不自觉的我之春光之漏泄而已。有疾病之治疗为佐证;其理论之成立,悉遵理学之方法;乃独以非科学或神秘性排之,毋亦以“不自觉”之承认,动摇全宇宙之理性的了解乎?自我观之,合自觉与非自觉而一之,谈何容易!宗教之迷信,初民之禁忌,与夫政治上之上行下效,溯之于不自觉的我,而求其明了之解释,其最适矣。[24]
张君劢所说的“不自觉”,后来翻译为“潜意识”或“无意识”。从以上引文可以看到,张君劢认为弗氏学说最适于解释“宗教之迷信,初民之禁忌,与夫政治上之上行下效”。与此相应地,作家在重写中运用弗氏学说,恰好可以颠覆宗教的迷信上、习俗上的禁忌以及体制上的专制:沈祖棻《马嵬驿》就将杨贵妃爱的本能描绘成可以使她忘却生死、从容赴难的高贵人性。于是,社会习俗在她面前失去了影响力,贪生怕死、难抛功利的唐明皇在她光辉的映衬下黯然失色。施蛰存的《鸠摩罗什》则将史乘中得道的高僧描绘成不能忘情、为情欲所苦的尴尬人,将人的性欲本能描绘成佛教的禁欲主义无法压制的自然力量。
在诸多现代作家当中,施蛰存的名字是与心理分析手法紧密相连的。1932年,施蛰存将四篇重写型小说结集出版,小说集的题目《将军底头》取自集中同题小说。1932年9月《现代》第1卷第5期发表了一篇未署名的书评,这样评价这部小说集:“这一本集子里包含的四篇作品……我们却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共同点——二重人格的描写。每一篇的题材都是由生命中的两种背驰的力的冲突来构成的,而这两种力中的一种又始终不变地是色欲。”书评指出《鸠摩罗什》写“心理错综”,《石秀》是“一篇心理分析上非常深刻的作品”,“与弗洛伊德主义的解释处处可以合拍”。其实,早在一年之前《将军底头》《石秀》等刚刚发表的时候,批评者就指出了施蛰存小说中的心理分析,认为《将军底头》的特色是“偏重在心理分析”。[25]后来在《我的创作生活之历程》一文中,施蛰存承认这些创作运用了弗氏的理论:“我知道我的小说不过是应用了一些Freudism的心理小说而已”。[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