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厨房的残迹中, 它发现了一些泼洒出来的牛奶, 从纸盒里渗透出来,它伸出舌头,一点点地舔舐。这里还有洒出来的大米、面粉、青花瓷的碎片、钢化玻璃的碎片、翻倒的铁锅和钢铲,出事的时候,有人正在炒菜。
半夜炒菜,多半是个孤独的人。它踩到一片没来得及熟透的生肉,生肉上裹了一层尘土,它低头嗅嗅,放弃了,从出生起它就没吃过生肉,怕有寄生虫、细菌、病毒,它的主人有洁癖,吃苹果都要用开水烫过一遍,再剥皮切块,用小叉子扎着吃;还有平整的餐桌上罩着小格子桌布,桌布上面有餐垫,餐垫上面还摞着圆圆的茶杯垫,最后再放上一只装苹果的玻璃碗,每一样都精巧细致,玲珑剔透。它看不懂人类的这些烦琐,餐桌布置得像动物做窝一样,层层叠叠,猫只需要一个干净的猫碗就行了。它并不知道自己也是这烦琐生活的一部分,纯血统名猫,每根毛发都是被代代筛选过的。
但是猫那远古的野性并没有完全消失。它轻巧地跃过一根钢筋,看见一个人躺在一片屋顶上,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十分清醒。它走上前,发现他张着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上方,一处漏水的管子,水正滴在他嘴里,攒足一口,就吞咽一下。水不紧不慢地滴下来。他的下半身完全掩埋在一片碎水泥中,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