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所表现的另外一个重大主题,是揭露和批判科举制度的弊端。作者本人对科举原本是一往情深,极为热衷,一直都在做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却屡遭现实的无情捉弄。多年的科举之路,带给他的不是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无尽的屈辱。痛苦和失意使他清醒地认识到科举制度的弊病,也促使他操起笔管,用饱含感情的语言来编织一个又一个故事,通过对科举弊端的揭露和对一些知识分子精神面貌的剖析,批判了科举制度的腐朽。作者用生动真实的事例揭露了一些考官瞒顸、徇私舞弊和嫉贤妒能的嘴脸,抨击了封建社会埋没人才的现实。《叶生》、《司文郎》、《于是恶》、《贾奉雉》、《罗刹海市》、《续黄粱》等篇,就是这一类作品。
《司文郎》写一个能用鼻子嗅出文章好坏的瞎和尚,他嗅过王生的文章之后,说:“君初法大度,虽未逼真,亦近似矣。我适受之以脾。”再嗅余杭生的文章,则咳逆数声曰:“勿再投矣!格格而不能下,强受之以膈;再焚,则作恶矣。”可是榜发以后,余杭生高中,而瞎和尚看好的王生却名落孙山。和尚闻讯感叹道:“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帘中人并鼻盲矣!”作品构思奇巧,寓意深刻,用辛辣的语言无情地嘲讽了科举制度的虚伪。《叶生》中的叶生,虽然“文章辞赋,冠绝当时”,偏偏屡试不中,郁闷而死,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华,他的鬼魂帮助一个邑令之子考中举人,“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这则故事既暴露了科举制度的埋没人才,也反映了广大士子对此道的执迷不悟,竟达到生死系之的地步。在作者笔下,没有走上仕途的士子汲汲以求,而一旦侥幸过关者,不少人则成了贪图功名利禄的社会蛀虫,鲜有能为国家和民众出力的人。相反,作者对那些不肯向科举制度低头屈服的读书人,则给予热情的赞扬,如《贾奉雉》中的贾生,最后抱着对科举之途的失望“遁迹丘山”,表现了一些士人幻想的破灭和梦醒之后无路可走的心态。这类作品,可以说是后来吴敬梓《儒林外史》全面揭露和批判封建科举制度的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