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绍雄站在朱家塘的塘坎上,放开喉咙喊“朱表叔”。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应,跑了一条母狗出来,气势汹汹地向着他狂叫。四个小狗崽子也登着小狗脚,学着母狗叫了好一阵,没劲了,就欢快地在母狗腿上挨挨擦擦起来,像是在欣赏母狗的歌喉,琢磨母狗的腔调,然后,来劲儿了,又学着唲唲叫几声。
院子里出来个老太婆,羊绍雄隐约记得,这老太婆像是朱跛子的大伯——木匠朱发丰的妈朱毛氏。老人家少说也该有九十来岁了吧。在羊绍雄记忆中,这老太婆似乎一直都是这么老。老太婆拿着竹耙,招呼着狗,眯缝着眼睛朝羊绍雄看了好一阵,也没有认出是谁,就说:“你喊朱大娃儿剃脑壳哇?不在家,一早就出门了,怕都走了十多里路了。”
羊绍雄站在朱家塘的塘坎上,四处望了望,这地方十多年一点变化都没有。他还记起小时候,在院子背后竹林里偷鸡的情境。早前朱家院子那条狗本来是认识他的,平时还可以逗着玩,但他偷鸡那回,那狗就是不认黄,总追着他不放,好几次差点被狗的尖牙利齿撕了脚后跟。
看到眼前这个老人,羊绍雄突然想起,回来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父亲的坟埋在哪里的。听人说,那年家里房子烧了,三天之后,父亲就落了气。父亲死后,大伯也正好病着。父亲的尸体在露天坝里摆了好些日子。既没钱办丧事,也没钱买棺材,更没合适的地方安葬——没人出面料理。结果,屎观音牛敬田动了恻隐之心,出钱出力,按风俗把“小叫花子”羊登岭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