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边争论着无聊的法律问题,一边在一排排树与水池之间的草坪上散步。我喜欢最近Y教授的国际法讲座中的讽刺效果。空袭之下,那教授仍就国际联盟的问题侃侃而谈。对我来说,听他的讲课就像听麻将或象棋的讲座一样。和平!和平!这叫喊仿佛一直响在远处的铃声,只叫人觉得耳鸣。
“这是物权请求权的绝对性的问题啦?”
说话的是来自农村的同学A。他长得高大、黝黑,却因为肺浸润而未能当兵。
“别提啦,多无聊!”
患肺结核的脸色苍白的B打断了A的话。
“天上是敌机,地上谈法律,……哼……,”我翘着鼻子尖笑道。“天上有光荣,地上有和平。”
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真正的肺病。我装成是心脏病。因为时代要求我们在疾病和勋章中必取其一。
突然,樱花树下杂草中的脚步声,使人们停下步来。看样子对方发现了我们,也吃了惊。那是一个穿着脏工作服和木屐的年轻男子。从他那军帽底下露出来的五分头的发色可以看出他的年轻。但他的沉郁的脸色、不加修剪的胡须,沾满油污的手足、脏兮兮的脖子,都显示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阴惨的疲劳。在那男子的侧后,一个年轻姑娘生气似地低着头。她留着垂鬓,上穿国防色的罩衫,下面穿的是极为新鲜的、崭新的碎白道花纹的扎腿式劳动裤。无疑,这是两位征用的民工在幽会。看来她们是从工厂溜出来赏花的。看到我们便吃了一惊,以为我们是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