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北朝之世,士大夫之恶德,盖有多端。言之深切著明者,莫如葛洪。洪固有心人,其所著之《抱朴子》,《内篇》虽惑溺神仙,《外篇》则实足与王符之《潜夫论》并称也。今试略引其言,以见其时所谓贵胄者之情形焉。
其恶德之最浅而易见者,时曰淫酗。《酒诫篇》述其弊曰:“贞良者流华督之顾眄;怯懦者效庆忌之蕃捷;迟重者蓬转而波扰;整肃者鹿踊而鱼跃。或奔车走马,赴坑谷而不惮;或登危蹋颓,虽堕坠而不觉;或肆忿于器物。或酗蒏于妻子。加枉酷于臣仆。用剡锋于六畜。炽火烈于室庐。掊宝玩于渊流。迁威怒于路人。加暴害于士友。亵严主以夷戮。犯凶人而受困。白刃抽而忘思难之虑。棓杖奋而罔顾前后。构漉血之仇。招大辟之祸。以少陵长,则乡党不相重矣。责辱人父兄,则子弟将推刃矣。发人所讳,则壮士不能堪矣。计数深刻,则醒者不能恕矣。其为祸败,不可胜载。”此等情形,设见于今日,宁非极下等无教化之人所为乎?今之论者,每谓“中国人之酒德,远胜于欧、美”,然此实后世之事,若稽诸古昔,则知其淫酗实与欧、美人同,此篇亦可为其证也。